第十七章 灵堂闹 事
“敢问詹少侠,令师乃青城四尊座的哪一位?”守卫道。
“尊师天华道人是也,不过他前些日子便已闭关修行,如今距离出关还有两月之久,无法亲自前来,还请见谅。”詹星成道。
“竟是天华道人座下弟子。”守卫退后一步,“里面请。”
山院中白幡招展,长明灯高悬,灵堂正中 央一个巨大的“奠”字被白色扎花簇拥着。入眼处的崆峒弟子无不面色低落,他们聚集在灵堂两侧,间或抹抹泪水,眼眶通红。
魏舟微微抬起头,见以武当、峨眉为首的诸多正派后生皆汇聚于此,更有嵩山长老祝尧、全真长老习傲玉及泰山长老丛阳真人在侧,众人敛了兵戈,神情庄重,四下亦缄默一片。听闻名门正派间彼此和衷共济,如今看来,并非虚言。只是陈后君即便为崆峒掌门和光真人的亲传弟子,终归不过一个崆峒门生,究竟何来的颜面能请动诸派长老来此?魏舟心生疑惑。
大堂内,那身穿丧袍的正是崆峒长老谢孤云、庄毅、朱慎照,掌门和光真人倒是不见踪影。为首的胖道士主持众人为其悼念,直叫灵堂内一派悲怆。敛了情绪后,谢孤云高声道:“诸位豪杰,后君作为崆峒最杰出的弟子,失去他,我崆峒如断百年香火,掌门更是为此备受打击,缠绵病榻,老夫在此多谢大家今日赏脸前来慰问!”
叹息声四起,嵩山长老祝尧道:“谢长老,敢问害死陈少侠的人究竟是谁!我们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若遇到此人,必杀之!”
“实不相瞒,后君死时周身共计上百道剑伤,如此手段,天理难容,而行凶者正是华山弟子伊离和伊仇兄妹二人!”
“什么?!华山……”人群沸腾。
“这伊仇,莫非便是华山掌门林清上的亲传弟子,剑圣卓正初的徒孙?”
“正是!他们为夺玄冥剑法不惜对后君痛下杀手,实在可恶!”谢孤云面色阴晦,“今日,老夫邀请诸位前来,正是想与大家共谋对抗华山之计策。”
伊离闻声不由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手却猛地被人捉住,她回头一看,却对上伊仇那双拘谨的眸子。而前方,詹星成大惊,他压低了嗓音向伊离道:“所以,你方才说为情郎奔丧而来是在骗我?”
“这,”伊离结结巴巴,“兵不厌诈嘛!”
詹星成以袖掩面,识时务道:“姑娘,在下不过一介寻常后生,平日里热心惯了才会好意相助,待会儿你们若是要血洗崆峒,千万记得帮小弟撇清关系,就说……就说我是被你们胁迫的?”
“……”
那厢,一脸和事佬的习傲玉朗声道:“哎呀,江湖中人人敬畏剑圣,可华山当年为朝廷所剿,一蹶不振,更是退出纷争,多年不入江湖!依在下看来,这其间是否有误会?”
“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忽听灵堂中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惊响,仿佛有人使劲敲打着棺木,待察觉那声音果真是从棺材中发出,众人面色大变,无不退后几步,神情警惕。
“怎么回事?这棺材中莫非还有活人!”庄毅高声道,手却不由地握住了腰间长剑。
“回长老,陈师兄过世将近一月。一直被封在棺材里不曾动过,若有活人,恐怕,恐怕……”旁边的崆峒弟子哆哆嗦嗦道,“恐怕是陈师兄死不瞑目……”
“胡扯!”谢孤云一声厉喝吓得那弟子一个哆嗦。
“咚咚咚!”棺材中的声音却不停歇,反倒响得更疾,直叫四下紧张异常。
“我崆峒派向来行得端坐得正,还惧这鬼神之事不成!”谢孤云右手握拳,一记神门拳打出,那封闭严实的棺木猛然炸开, 一个身着丧袍的男子登时从中滚落出来,他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却几乎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而棺木内,陈后君的遗体已然腐烂,面目全非。
“沛山师弟!”几个崆峒弟子涌上前将那男子扶起来,此人不是其他,正是谢孤云座下十一弟子王沛山。见他气息奄奄的模样,朱慎照长老急忙为他渡去真气。
“沛山,这究竟怎么回事?!”谢孤云道。
“……师父,弟子,弟子昨夜为师兄守灵之时被人偷袭,锁进了棺木里咳咳……”王沛山气若游丝道。
“是谁!竟敢在崆峒行凶?!”谢孤云勃然大怒。
“夜里未曾看清,只知那偷袭之人所使招式乃武当的八卦剑法……他,他偷走了陈师兄的遗物。”
“什么!”谢孤云闻声转向堂外,眸中杀气腾腾,却见那几名武当弟子闻声色变,谢孤云厉声道,“武当弟子素来清风高洁,却不想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究竟是谁,胆敢伤我门人!”话罢,一记浑厚拳风直袭不远处的武当之众,但见那几人纷纷跃起避开攻击,轻盈身姿犹如翩飞的白鹤,而为首的正是武当精英弟子罗一朔和江行秋,一个身形魁梧,面目周正,一个身形清瘦,神情冷毅。
罗一朔护在众人之前,声音不卑不亢:“谢长老,对于陈少侠惨死一事武当也悲痛不已,但仅凭寥寥数言便要降罪武当,恕我们不平!”
“哦?你的意思是我崆峒弟子血口喷人,栽赃你们?”谢孤云盛气凌人,双拳青筋暴起。
“若长老不拿出真凭实据,在下今日即便以性命捍卫武当尊严也在所不惜!”罗一朔拳招在握,作势抗衡,江行秋亦稳立在旁。
眼见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指着陈后君的遗体惊叫道:“有虫!有虫!”
众人皆放眼望去,入目之景无不令人心惊肉跳:却见一只巨大的埋葬虫正俯首于尸体之上忘我啃噬,已然将陈后君的眼珠吃掉一枚。待发现那玩意儿像极了自己的“饕餮”后,伊离一摸袖子,白玉罐果真打开了,其间空空如也——可恶,又让它偷跑了!
“那是尸虫,有剧毒,若教它咬中,定会暴毙身亡!”旁人惊恐道,此话一出叫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庄毅面无表情地抽出剑,作势就要将那埋葬虫劈成两半。
“且慢!”女子的高喝声响起,下一刻伊离已如脱弦之箭般冲上前去,她不顾众人惊讶目光,一把将“饕餮”捉住,扯着嘴角赔笑道,“抱歉抱歉,私养的虫儿一个没看住叫它跑了。”谁料手上骤然一痛,竟又被咬了一口,她“哇呀”一声将虫甩开,受惊的虫子当即满地乱窜,跃上这人脚背,又遭甩至那人衣襟,于是人群也吱哇乱窜起来。几个发生磕碰的弟子甚至大打出手,撞毁了好几处白幡,直叫灵堂内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而伊离迈着疾步紧追在后一如猫捉老鼠,却不想那虫子辗转半天,最后竟飞落在那主持葬礼的胖道士额间!
“别动!别动!”众人高声喝道。
胖道士面色惶恐,抖若筛糠,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趴在自己额间的大黑虫,一如头悬炮弹,闻言更是分毫不敢动弹。
“让——我——来——”被淹没在混乱中的瘦小人影终于挤出身向自己奔来,待看清状况,胖和尚不由眼前一黑,竟是伊离手执一枚硕大的白玉罐以雷霆之势袭向自己额心,电光火石间,只闻一声巨响,那形容,谢孤云的神门拳锤上脑门也不过如此。强烈的冲击过后,胖道士轰然倒地,画面也在那一刻静止下来——伊离骑在胖道士身上,手中白玉罐死死扣在他额心,她嘿嘿一笑:“抓住了!”
一滴,两滴,三滴……圆滚滚的血珠从胖道士额心滑落下来,映照着他一张脸显出死于非命的神情……
四下安静得可怕,待伊离小心翼翼将白玉罐盖好,她这才发现胖道士已然昏死过去!而他脑袋前方,一双方头履似乎伫立良久,巨大的压迫感自头顶罩下,伊离不禁打了个寒战,抬眼果然迎上谢孤云那射杀一切的目光。
“是你!”一声暴吼如雷炸响。
“不是我不是我!”伊离仓惶从胖道士身上跳起来,正要逃离,冷不防背后生起一道劲风,是那摧枯拉朽的神门拳径直打来!她正欲躲避,忽觉身旁寒芒掠过,猛地逼退了那记拳势,伊仇的身影已在须臾之间闪现。
“是华山剑法……”人群中有人低声道。
“哥!”伊离急忙窜至其身后,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向谢孤云,“喂,你这老头好生暴躁!”
“哼,正愁为陈师侄复仇不成,你们便送上门来了!”谢孤云面上怒气更甚,“来人,将他们拿下!”
十余名崆峒弟子纷纷攻上前去,却见伊仇横剑一扫,强大攻势如疾风骤雨,顷刻间便将对方击溃,而他的剑却自始至终未曾出鞘。人群中有人惊叹,有人惶恐,稍时,数条身影闪动,庄毅、朱慎照、丛阳、祝尧等几大长老纷纷跃上前去,将伊仇二人包围。
肃杀之意袭来,伊离不由又向伊仇背后缩了缩,这几名长老身法轻盈,内力高深,皆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好手,若他们齐齐攻上来,只怕今日难以脱身。她艰难咽了咽口水,果然见哥哥紧握长剑,目光略显慌乱。
“二位既然来了,何不将话说明白再走?”丛阳真人一挥拂尘,仪态悠悠,“否则大家动起手来,只怕会伤了和气。”
“若真是你们杀了陈少侠,那便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留待林清上来了再做处置!”祝尧神情不耐。
“诸位前辈,请不要与晚辈为难。”伊仇道。
“哼,与你为难?你们将我陈师侄残忍杀害,如今还敢闹上崆峒,好大的胆子!”谢孤云咬牙切齿道。
“谢长老,在下与家妹今日前来并非闹 事,陈少侠也并非我们所杀,还请见谅。”伊仇镇定道,“华山虽退出江湖之争,但门下始终坚持正道,又怎会行此不义之举。”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庄毅神情冷漠,“今日若不说清楚,休想离开崆峒半步!”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不远处运功疗伤的王沛山突然开口道:“师叔,对于师兄的死,弟子或许知道一二。”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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