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食不果腹
“汪!汪!汪汪汪!”不远处的黎明突然挣断绳索疾冲过来,它一个飞身撞倒了蒸笼,气势汹汹地扑咬小贩。小贩闪身一避,猛地从灶炉后抽出长刀,一面怒骂一面向黎明挥砍。闻人悦来见状,急忙拔出腰间短刀抢身上去,她一脚飞踢小贩腹部,短刀趁机护住黎明。
“小姑娘细皮嫩肉,味道定然香甜!”小贩笑意扭曲,刀口顿时转向闻人悦来。此人身形虽干瘦,行动却极为灵敏,刀法亦井然有序,直叫闻人悦来匆忙接过几招,却因无法破解其窍要而被牵制。冷不防寒刃袭面,她横刀一挡,短刀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脱手飞出。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怒喝,有庞然大物猛地砸至跟前,惊起如雷巨响,小贩躲闪不及,被砸断胸前肋骨,当场毙命。而击中他的,正是一个泛着黑气的铁锤,约摸有桶口大小。
“虎叔!”闻人悦来被白彦虎拽至身后,苍黎弟子皆冲上前来,与此同时,附近的商贩忽然纷纷拔出刀枪,将几人围困。 为首之人松松垮垮着一袭黑衫,隐约可见杂乱胸毛,他满面青须,横眉冷竖,一副粗狂之相。“哪里来的**,竟敢在此捣乱!”男人叫嚣道。
“哼,爷爷今天不仅捣乱,还要杀光你们这帮食人魔!”白彦虎说罢,手中另一锤挥出,径直将街头的七八家食铺砸了个粉碎。而方才那帮缩在角落的乞丐倏然爬起来,争先恐后地抢食着散落的人肉。闻人悦来见罢,胃里翻江倒海,背后亦涌起一股恶寒。
“不知死活,”男人大喊,“杀了他们!”
嘶喊声、狗吠声、刀枪碰撞之声响彻城内,四下一派混乱。白彦虎大手一抬,双锤凌空收入掌中,他旋身一舞,一招“百炼千锤”使出,笨重的双锤登时以石破天惊之势砸倒数人。几名商贩乘机挥刀上前,刺其后背,怎料白彦虎矮身一躲,铁锤挥至,硬生生将对方的刀刃磕断,在对方瞠目结舌之际,又一记“锤峰落雁”已顺势送至面门。
闻人悦来曾听说,白彦虎此前是黎族最勇猛的战士,其双锤乃是以黎族少见的千年玄铁打造而成,坚韧无比,寻常刀刃更是无法撼动其分毫,这些年来,能在他锤上留下伤印的屈指可数,眼下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因对方足有二十余人,且个个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丝毫不像寻常屠夫那般死缠烂打。闻人悦来被白彦虎护在身后,打斗间,她突然察觉到这帮人掌心爬满茧印,是长期执握兵器的缘故。
将他们制服已是日上三竿,苍黎弟子虽骁勇善战,几番缠斗下来也受了损伤,而一旁的百姓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白彦虎将为首那黑衣男人踩在脚下,厉声道:“在苍山平溪林中捉拿的其余人等都在何处?”
“他,他们都,都……”黑衣男人面露惧色,说话吞吞吐吐。
“都怎么了!”
“都被,被吃了……”
“畜生!”白彦虎闻罢勃然大怒,手中双锤作势要挥向其面门。
“且慢,”闻人悦来上前一步拦住白彦虎的攻击,沉声问道,“你们是附近的驻军?”
“不是!”男人神色仓皇,却不知为何突然暴怒起来,他瞪着血红双眼狂妄道,“你们要杀便杀,废话那么多作甚!”丝毫不如方才那般软懦的形容。
“还敢嚣张!”白彦虎脚下力道加重,直踩得男人额上青筋暴起,呼痛连连。
正在这时,耳畔劲风掠过,一柄利箭忽然穿过人群射向白彦虎后背。闻人悦来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握下,谁料又有更多利箭雨林般射向他们。两名躲避不及的苍黎弟子当场被射穿胸口,躺倒在地。闻人悦来这才发现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爬满弩手,而不远处,一班身着银甲的士兵齐齐奔来。
“小心!”白彦虎挥出双锤格挡住袭来的利箭,但因其只擅蛮力相拼,不擅灵敏避敌,无法全身而退,眼见密箭就要射向二人,不知何处突然扔来一名银甲士兵挡在他们身前,密箭登时将其射穿。
闻人悦来见那人跌落在地已不动弹,不由吃了一惊。却听一声巧笑从房檐上传来,女子嗔责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妩媚:“大虎,怎么这般没用?”
那女子约摸二十五岁,身着一袭牙白长衫,手挽山吹披帛,头簪杏花步摇,犹如天仙误落尘寰般懒懒散散坐在飞檐上,她面如白璧,双颊染着微霞,一双凤目轻鄙地打量着不远处那帮银甲兵卫,直叫对方酥了骨头。
“二娘!”闻人悦来大喜。
“花长老?”白彦虎一个激灵,急忙颔首道,“属下知错!”
那帮银甲兵卫呆愣愣望着花不换没有动作,半晌后才三魂归体般,为首的佩刀男子轻咳一声,浩气凌然,正是鹤庆驻军之首李孤风,他怒道:“花不换?你这女魔头,胆敢在此闹 事!”
在江湖中混迹过一段时日的人定然听说过“女魔头花不换”的恶名,她向来对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小人恨之入骨,时常出手将其虐杀,就连赫赫有名的漠北七怪都惨死花不换之手。但闻人悦来并不受外界传言误导,相反,她觉得二娘身上虽带着一股匪气,却是个除暴安良,定倾扶危的肝胆之人。
“听说鹤庆的驻军吃人,便来凑个热闹。”花不换笑容可掬,“不知味道如何?”
“你,你信口雌黄!来人,拿下他们!”
百余精兵闻声上前,城墙上的弓 弩亦被拉得咯咯直响。白彦虎急忙护住闻人悦来,双锤在握,谁料眼前牙白身影一过,花不换闪身飞出,仅是眨眼间,李孤风背后受击,猛然跪倒在地,而那柄横水锏已无声抵住他脖颈——那速度极快,甚至于花不换有无出招,众人皆未看清。
“李将军!”众兵急切道,却奈何无人敢靠近。
“说吧,驻军为何吃人?”花不换神情微嗔,见李孤风面色慌乱,却不肯说话,登时耐性全无,娇滴滴道,“一个问题我只喜欢问一次,你若不回答,我便不想听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横水锏一转就要击碎那人头颅。
“住手!”只闻一声高喝,那趁乱逃至食铺后的黑衣男人突然窜出来,众人纷纷朝他看去,却见男人叹一口气,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当朝昏聩,放任边境不管,如今粮食稀缺,军中人人食不果腹,如此下去,缅甸破境只在朝夕!”
“你果然是鹤庆驻军!”闻人悦来道。
男人面色悲愤:“是又如何!男儿本该舍身疆场保家卫国,恨只恨,我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却要被当朝活活饿死!这城中百姓在敌军来袭之后皆会丧命,既然如此,何不为国捐躯,养活一方战士!”他顿了顿,神情变得坦然,“但李将军不愿做**之事,便只好由我们叛营而出,为其代劳!”
“是本将军对不住你们。”李孤风懊恼道。
“呵,如此理直气壮,怎不见你为国捐躯,养活一方战士?”花不换面色微冷,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再待细看,那柄修长的横水锏已砰然击中黑衣男人胸膛。花不换的横水锏术以“快中藏狠,险中求胜”在江湖中闻名,武林人称其“锏未出,势已至”,而方才正是一招“横水拂烟”先发制人,叫对方措手不及,闻人悦来暗中叫绝。
男人飞出几尺开外,口吐鲜血,轰然落地,至死都没想到自己在那女子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臭男人,只会弄脏我的锏。”花不换一脸鄙夷,又冷冰冰向身后的李孤风道,“还不滚?” 目送那帮人落荒而走,闻人悦来面色复杂:“二娘,粮**问题若不解决,只怕吃人一事会愈演愈烈。可边境驻军与黎明百姓,二者皆无法舍弃。”
“先回苍黎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