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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门派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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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9 09:21:42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第一节  少年壮气

      清晨时分,武当山的雪已经停了,太阳穿过云层映照在面上,却未觉有几分暖意。入眼处苍松劲挺,被积雪埋没的庭院倒显出一种远绝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时一声尖锐的大喊划破长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只见巍峨的紫霄宫旁,四五名身穿道袍的弟子正扭打在一起,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色坚毅,他双手平举,快拳呼呼生风,有摧山震虎之势。而他对面的那名弟子虽身高六尺,但身材清瘦,在此人面前便显得极其微弱,仿佛对方一拳便能将他捏碎般。就在众人欢呼叫好之时,却见他灵敏躲过袭来的铁拳,反手握住那人粗壮的胳膊,猛然一掀,高大个儿便如软泥般被狠狠拍倒在地。周围响起惊噫之声,似乎皆未料到身板清瘦的弟子竟有如此神力。

      “江行秋,你欺人太甚!”人群中有人喊道,话音刚落,又有两名弟子朝着他疾攻过去。那位名叫江行秋的弟子飞身而起,脚下一个旋踢,便将那两人踹了个踉跄,他泰然落地,又迎上高大个儿挥来的拳头,身体一倾,快步流星地跃其身后,双拳毫不客气地痛袭对方后胸。须臾之间,三人已趴在地上呼痛连连。江行秋双拳在握,左脚横跨,做出迎敌之态,冷峻的面容没有表情。

      “你这叛贼之弟,休要猖狂!武当容你不下,还不快滚!”高大个儿道。

      “罗师兄,你没事吧?”两人将他扶起来,又为他拍去衣袍上沾染的雪渍。

      江行秋冷着一张脸,丝毫未将几人放在眼中,胜过之后也未多说,见他们没有在再打的意思,便径直迈入紫霄宫去了。

      “晦气!”罗一朔等人骂骂咧咧地目送江行秋远去,再一回头,便看见两丈高的香炉旁,一个眉眼生分的江湖人杵在那里,他双眼显出惊讶之色,似乎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一撞上众人的目光,少年急忙朝他们作了一揖,毕恭毕敬道:“敢问各位师兄,紫霄宫应往何处去?”

      “身后便是。”罗一朔道。

      “明白,多谢师兄。”少年抬脚要走。

      “且慢,你是新来的弟子?”

      “正是,在下受李淮师兄接引入门,他让我来此处寻找大师兄罗一朔,听一些入门规矩,讨教几招拳脚之术。”少年温和道。

      “找我?”罗一朔上下打量了少年两眼,急忙整理衣冠,作揖道,“失礼失礼,敢问师弟如何称呼?”

      “在下赵云天。”

      “赵师弟见笑了,身为武当弟子,门下有三应三忌,一应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二应洁身自好,虚怀若谷,三应惩奸除恶,救危扶倾。除此之外,一忌同门相残,忤逆无道,二忌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三忌结交邪魔,贻羞师门。”说罢,望向赵云天道,“师弟可记下了?”

      赵云天心中默念一番,道:“记下了。”

      罗一朔又道:“学习武当长拳,切忌急功近利,只有日积月累,才能终获大成,师弟且看。”说罢,左右两名弟子退离一旁。罗一朔双手握拳,横跨一步,左脚实,右脚虚,左拳阴,右拳阳,双拳连攻,阴阳转换,步伐亦随之停离不定。左推右钠,刚柔并济,正有一番缓中藏险,险中求胜的境界。

      赵云天见他演示拳法游刃有余,想来已磨炼多日,精益求精,不由对其败在江行秋手下产生惋惜之感。“在下只记住寥寥几招,看来今后要多麻烦罗师兄了。”

      “怕甚,若有难处尽管向各位师兄提,入了武当之门,大家便亲如手足,不必见外。”

      “是!”赵云天应道,又看向紫霄宫,心中疑惑:看罗师兄磊落正直,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为何方才却对那江师兄出言不逊?

      罗一朔似乎看透他的疑虑,补充道:“除了江行秋,师弟没事便莫要去搭理他,那是个瘟神。”

      “这,他犯了何错?”赵云天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是他哥哥江雪风,当年发狂大杀门徒十余人,就连威望素著的樊秉长老也死在其手中。”罗一朔说着,眼中迸射出深恶痛绝之意,“太上掌门当年对他兄弟二人疼爱有加,处处照拂,没想到却培育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竟有此事?!”赵云天虽未目睹惨状,但在言语之间也听出了心惊肉跳之感。

      “江雪风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举后便销声匿迹,这江行秋竟还有脸留在武当,堂而皇之地受着师门厚待,实在可恶!谁知他二人是否勾结在一处,改日还要**害同门!前段时日,灵山窟消息泄露致正道死伤无数,说不定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原来,前任掌门温子寅便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玄冥剑祖,其二十多年前以自创玄冥剑法问鼎江湖并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谁知两年后便神秘失踪,武当百寻不得,深为叹惋。可前不久,其死于唐门之手的证据流出,唐门却矢口否认。武当为讨回公道,与诸多正派义士联合围剿唐门,却因消息提前走漏,一班人在灵山窟遇到埋伏,死伤惨重,三大长老亦殒身其间。

      赵云天唏嘘不已,但因嘴笨舌拙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得应和几句以解罗一朔的怒气,心中便也对江行秋此人充满了恼恨。

      这日清晨,天降小雪,寒冷彻骨的武当山被一片阴霾笼罩。赵云天手握扫帚,吭哧吭哧地在太和宫旁扫雪,一面扫一面打量四下。武当山共计三宫四殿,分别为太和宫、紫霄宫、玉虚宫,以及清微殿、净乐殿、遇真殿和朝天殿,三宫四殿皆聚集于武当山以东,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在大雪的掩盖之下更是显出一派庄严肃穆之感。

      听罗一朔说,这太和宫此前乃太上掌门徐和裕的悟道之所,门下弟子很少来此叨扰,后来其功成身退,踪迹不定,太和宫便空当下来,除掌门和诸位长老偶尔在此议事,门下弟子几乎不曾进入。因其气势极盛,赵云天不敢多看,扫完雪正要离开,忽见江行秋大刺刺地从太和宫走出来。

      两人一打照面,江行秋也不多说,疾步离开,赵云天踌躇片刻,终还是扛着扫帚追上去道:“江师兄!”

      江行秋顿住步伐,也不回头,似乎在等赵云天的后话。

      赵云天道:“你屁股后有个破洞!”

      此番,正是赵云天听信了罗一朔等人的言论,想要捉弄江行秋。谁知对方闻罢,登时面色窘迫耳根通红,他急忙转向身后左右寻那破洞,却无果,半晌才醒悟过来遭了赵云天戏弄。江行秋面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眼刀轮了赵云天两番,却又强忍怒气,抿着嘴走远了。

      赵云天见他一副小童般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又被他那充满寒意的眼神震慑,一时间想笑又不敢笑。料想此人因叛贼之弟的身份在门中饱受排挤,应是性子孤僻,手段极端,若惹怒他,指不定哪天就将自己挫骨扬灰了。不过他眼下竟能忍下愤怒不与自己追究,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可恶。想罢,赵云天又觉自己捉弄人的手段太过卑劣,懊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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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6 10:11:1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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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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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5 20:20:5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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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9 09:45:28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真武遗迹


      赵云天曾听罗一朔道,谢非虽是门中最为和蔼可亲的长老,但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其父亲乃赫赫有名的戍边将军谢原,二十多年前,因边疆鞑靼猖獗,而朝廷兵力不足,其一心**边疆之乱,遂将七岁的女儿谢非寄养在了武当,许诺击退鞑靼后便接她回家,这一去就是二十年。在此期间,谢非勤于练武,孜孜不倦,渴望在武学有成那日前往边疆相助,但没想到,谢原竟一去不返。

      此时已值雪后,积压在松柏之巅的雪渍还没有融化,赵云天随着江行秋一路跑出观外,寒风如刃寸寸刮过眼眸,他不由抬起袖子遮挡一番,风过,袖子一收,不远处那抹清瘦的身影便突然消失不见了。赵云天急忙赶上前去寻觅,静谧的山间却空无一人。

      “江师兄!江师兄!”赵云天大声喊道,又上前几步,赫然见积雪的地面竟留下一串鲜红的血迹,他心下一惊,附身拿手指一探,血迹余温尚存。“砰——”后脑勺突然被轮了一棍,传出刺痛之感,赵云天顿觉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迷糊之间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寒冷之意泛开,赵云天浑身酸麻,睁开眼见一尊巨大的真武铜像立在面前。赵云天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处石柱上,而江行秋也以同样的姿势被束缚在侧,他面色冷毅,沉默不言。

      “江师兄!”赵云天仓惶道,他四周环视一圈,此处正是当年祖师爷张三丰修建的真武遗迹,春夏之时常有弟子来此晨跑练功,但眼下因大雪封路,人迹罕至。一群身穿灰袍的道人正握着剑立在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为首那人腰粗膀圆,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宝绿葫芦,其长眉细眼,塌鼻之下一张肥硕的嘴唇,而他此时正捻着细长的胡须面色含笑。

      “你们是谁?放开我!”赵云天怒道,挣扎一通无果,反倒撕开了因冻僵而与铁索粘连的皮肤,登时痛得龇牙咧嘴。
“听说,你们区区五个小辈不仅攻破贫道精心设计的真武七截阵,更是伤我门下一人性命,断我弟子一只右臂,可有此事?”那人道。

      “你,你便是庄默?”赵云天心中一紧。

      那人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此番请你们来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们能拜入贫道门下,再成七截阵法,何如?”

      “呸!痴心妄想!”赵云天道。

      庄默的眼中深不见底,闻罢此话也不生气,转向江行秋,又道:“江师侄,你说呢?”

      江行秋面上显出狠厉的神情:“叛贼当诛。”

      “叛贼?”庄默忍俊不禁道,“贫道的好师弟江雪风当年大杀门徒十余人,便连你师父樊秉也死在他手中,若贫道没记错,他是你的亲哥哥?”

      江行秋不作答。

      庄默又道:“这些年,门人欺你辱你,作为叛贼的亲弟弟,行秋啊,你我本该为伍!”话至激动处,声音也拔高几分,“徐和裕那个老东西有眼无珠,当年一度看不起贫道,说贫道炼制长生不老药乃是痴心妄想走火入魔!他一心要将掌门之位传与江雪风,可江雪风却背叛他!玄冥剑祖温子寅当年多显赫的威名,到头来却是个活不过三年的短命鬼!甚至于如今,何修那个废物为温子寅出头大战唐门,最后却在灵山窟被关门打狗,落了个凄惨之名!哈哈哈,武当休矣!”

      “住口!”江行秋双目圆瞪,眼眶通红,因强忍怒气而咬紧牙关,以至于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庄默闻罢,勃然大怒,欺身上前一把揪住江行秋的衣领咆哮道:“我庄默哪里不如他们!这武当,本该是我的囊中之物!”

      “啐!”江行秋一口浓血猝不及防地吐在庄默脸上,四下登时一怔,那班灰袍道人方才反应过来,纷纷舞了剑叫喝着便要向江行秋劈去,但见庄默右手一扬,意识几人退下,自己则松开了江行秋衣领,不急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帕擦拭脸上血迹。
“江师侄,你哥若是有你这般傲骨,武当何至于此。”庄转身看向江行秋,冷声又道,“徐和裕当年给你的木哨在何处,交出来。”

      木哨?赵云天一回想,记起当初江行秋以哨声召回仙鹤,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如此亲昵,竟是因那木哨乃太上掌门之物,也不晓得这庄默逼问此物作甚,莫非是觊觎仙鹤所使阵法,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江行秋闭口不言,神情冷漠。

      “木哨在何处,你说也不说?”庄默显然失去耐心,口气急躁。见江行秋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不由地奋力将绢帕往地上一掷,面色不善,“既然如此,休怪贫道不念同门之情。”说罢,向左右使了眼色,周围持剑的灰袍道人便纷纷涌上前去作势要杀江行秋。

      “江师兄!”赵云天大喊道,奋力挣扎,奈何缠身铁索牢固无比,如何也挣脱不了。

      几个冲在前方的道人长剑直刺江行秋,却见江行秋身体借力悬空,双脚一抬直踢对方小腹,三四个道人登时被踹翻在地。另外几人一见,舍下江行秋要害又刺其足底,江行秋双脚一张,又快又狠地夹住前方一名道士脖颈,顺势一掀,那人骤然被掀倒在地。几人见江行秋身手了得,不由避开正面相冲,窜至身侧,长剑猛突其腰际,因人多手杂,而江行秋难以面面俱防,很快便被刺穿小腿,防势落下大半。几名道士趁机又剑穿他的琵琶骨,使其再也无法动弹。

      庄默回身见江行秋因疼痛而面色扭曲,像一记染血抹布般挂在铁索之上,他嘴角一扬,笑道:“江师侄,可想明白了?”
江行秋耷拉着脑袋,依旧不说话。庄默冷哼一声,心知江行秋铁了心不肯交出木哨,留之无用,便道:“既然如此,就让何修那个废物来替你收尸罢。”话毕,霍然拔出腰间长剑,手中翻旋,直斩长风,有锐不可当之势,随即猛然一掷,长剑嗡鸣直刺江行秋前胸。

      “江师兄……”赵云天焦急又绝望道。

      便在此时,忽听破空之声大作,一抹银光流星般飞泻过来,赵云天定睛一看,竟是柄玉锋长剑,此剑来得极快极陡,剑势霸道浑厚,风驰云卷,“铛”地一声击落庄默之剑,没入不远处真武神像之中。庄默的剑术在江湖中已属少有,而来者还未现身,便以一记“流星赶月”击落其剑招,强劲之力可见一斑。少顷,一名身裹黑袍,头罩斗篷,面蒙黑布的人犹如暗鸦般飘身上前,已然挡在了江行秋面前,他一抬手,玉锋长剑回到掌中。

      庄默见来者身形适中,不辨男女,仅一双明亮犀利的双眼中迸射出腾腾杀气。“缘是阴圣,不知什么风竟把你给吹来了。”庄默笑道,语气三分讥讽三分不屑更有四分警惕,手指一曲,长剑入掌,蓄势待发。

      滚在地上的灰袍僧人一听“阴圣”之名登时脸色大变,纷纷执剑退避开半丈远。“阴圣”何至的名声在江湖中虽无太和真人徐和裕、玄冥剑祖温子寅响亮,但在武当,却是一个震慑举派的名字,他神秘且冷漠,现身之时永远黑袍蒙面,门人不知其性别,但因其武功仅次于太上长老常夫子,因他与掌门何修形影不离,于是江湖中便将二人并称为“阴阳双圣”。门内甚至有传闻说,阴圣便是何修的影子,永远藏在暗处监视着门中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动都无法逃过他的双眼。

      但显然,这个传闻略显荒谬。

      这厢,庄默为夺木哨与阴圣持剑相对,两人纵高伏低斗得难舍难分,而几名灰袍道人虽忧心庄默,却碍于双方强大的攻势分毫插不上手,只得立在一旁观望。只见庄默飞身松柏之上,手中长剑一拉,便有夺目的剑芒削过飞雪直扑对方,阴圣躲开袭击,抢身而上直劈庄默面庞,庄默险险格挡而下,身体却因吃不住对方强大内劲犹如落叶归根般直坠树底,庄默发力稳住身形,小腿已然没入积雪之中。

      他硬功难匹阴圣,当即以守为攻,直灌内力于剑身奋力一“挤”,将阴圣“挤”开数尺,长剑挥出,缠身而上,刺入阴圣脚前一寸之地,想来若非其躲避及时,此刻已然葬身剑下。庄默此招极为阴狠,乃是拼尽全力使出“野马跳涧”,趁对手躲避之际,又快又狠地使出“流星赶月”,欲伤对手于出其不意间。但庄默的“流星赶月”虽凌厉无匹,比起阴圣一招落剑救下江行秋便显得略逊一筹。庄默面色泰然,腾出双手一掌打出,掌风过处雷霆万钧,飞雪走石,直叫赵云天看得目瞪口呆,此招正是门内传得神乎其神的五雷天心掌!但见阴圣长剑破空,迎上那掌势,他当即使出九转玄空,借力生力,手中一震,“砰!”剑势压过掌势在空中炸开,直灌庄默小腹。下一刻长剑飞回阴圣手中,剑尖猩红滑落,而对面,庄默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腹前已有鲜血渗出。

      “师父!师父!”那班灰袍道人见罢,抢身上前点住庄默伤穴,几人将庄默扶住,几人哆哆嗦嗦地持剑善后,飞快消失在大雪中。

      “行秋!”不远处传来谢非的呐喊。

      阴圣扬剑斩断捆束两人的铁索,随即寒光一闪,已是剑入鞘中。因长时间的捆束手脚酸麻,身上一松,赵云天便顺着石柱滑倒在地,而江行秋却已不省人事,砸落雪中。耳畔脚步匆匆掠过,是谢非领着申元白等人疾步赶来,她探查江行秋的伤势后惊呼道:“不好,他中了五雷天心掌,快回观内!”

      赵云天被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扛在肩上往回处奔,脑子里七荤八素,不由担心这么一路颠簸下来,江师兄的小命还能否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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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9 09:45:07 |只看该作者
第四节  向死而生


      见江行秋毫不犹豫地捡起那柄长剑,罗一朔心知其武功造诣远在他们四人之上,且他身为叛贼之弟,备受朱宏壮等人照拂,此局不战已分胜负,何况他与瞿平三人情同手足,哪里肯作斗兽自相残杀。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悲怆之感,他环视周围的敌人无不面色轻蔑,一副坐看好戏之状,恨不得将此几人的模样刻入骨中带下地狱。

      “三位师弟,是师兄拖累了你们!但我武当弟子生则铁骨丹心,死则气贯长虹,哪有自相残杀以博众乐之说!事到如今,师兄先走一步,只盼来生还能与你们再结兄弟!”罗一朔鼻头被冻得通红,有雪花飞入他眸中,随即化作热泪滑落面颊。

      “师兄既去,我等岂会苟活!”沈从彦高声道。

      “师兄……”赵云天涉世未深,没见过此等残酷之事,早已被眼前情景吓得仓皇失措,忍不住痛哭起来。

      “小师弟莫哭,男儿志存高远,向死而生!”罗一朔眼中浮现慷慨赴死之意,但见他将浑身内力凝于右掌,抬手落掌间就要直劈头顶百会穴。

      “师兄!”赵云天大喊道。

      便在此时,旁边突然探出一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截住罗一朔的掌势,那掌又准又狠,劲力无匹,直震得罗一朔手臂发麻,酸软无力。他侧目一看,竟是江行秋!

      “懦夫。”江行秋薄唇微启,声音清冷且疏离。他面无表情,狭长的双目里凝着风刀霜剑,仿佛顷刻间便要将罗一朔刺穿一般。左掌收回,右手执剑顺势一劈,快如闪电,甚至未待身旁的壮汉反应过来,那一剑便直直卸下他一条胳膊,登时惨叫连连,血溅三尺。

      下一刻,江行秋整个人疾闪而出,窜至另外几名壮汉身后,出拳猛攻对方神道穴,他的身影清瘦却灵敏,在大雪的掩映之下,便犹如一阵疾风。几名壮汉在疏忽之下吃了亏,杀意渐起,他们再结剑阵将江行秋团团包围,剑芒齐现,寒意陡生。但因剑阵少去一人,威力显然折损不少,即便如此,江行秋手中的长剑也被震落,虎口流血,身体却又被另外两剑制住,往来之际,手臂已然被一柄长剑穿破,登时血流不止。江行秋吃痛地捂着手臂退至一旁,那些壮汉手持长剑犹如铜墙铁壁般将江行秋围住。

      朱宏壮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便第一个拿他进献师父。”说罢,手一招,那班人步步逼近,手中剑芒映照着飞扬的雪花,显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江行秋已然做好身死的准备,他闭上双眼,只觉耳畔寒风呼啸,吹刮得脸庞一阵尖酸之痛。谁知身前突然传来惊呼,他一睁眼,见罗一朔不知何时已飞扑上前,快拳疾攻两名扬剑之人。原来罗一朔见江行秋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顺了朱宏壮之意向同门下手,才知对方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不由对自己的狭隘之心感到羞愧,舍命相救江行秋。他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劲力,一拳落下,一拳又起,被他击中的壮汉口中喷出鲜血,手中发力回身直刺其胸,幸在瞿平眼疾手快,以断剑拦截,此番惊险无比,若瞿平的断剑再慢一刻,罗一朔此时必然已被穿透胸膛。赵云天和沈从彦见状,登时受了鼓舞,一跃而起朝着那六人攻去。

      五人在茫茫大雪之中浴血奋战,纵上伏下的身影带着一股子百折不回的狠劲,他们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哪怕长剑没入骨肉也只皱着眉头,毫不退缩。战过数十回合,五人皆负伤在身,而七名壮汉昏厥两名,断臂一名,随着结阵之人逐渐减少,阵法威力亦变得渺不足道,很快便被击溃。朱宏壮显然未料到江行秋等人竟如此坚韧,眼见七名壮汉皆受伤倒下,不由骂了句“废物”,自己则右手一屈,将地上那柄染血长剑凌空收入掌中。

      朱宏壮的剑法熟稔精深,剑剑连环,剑式宏伟,犹如长江大河一般奔涌不息,逼得五人各自越开数步,忍痛作战。是九宫连环剑。江行秋心知众人已然精疲力竭,再无多余力气与其周旋,此次便要孤注一掷,一击即中。但见江行秋掌势翻腾,作山势连绵不绝之状,他迎上朱宏壮迎面劈来的长剑,掌势袭其前胸,却遭闪躲,长剑直刺脖颈,江行秋似早有预料,倾身而下,五指一屈,以掌化拳,使出一招进步七星直攻朱宏壮腰际。朱宏壮这才明白方才他那一掌似是而非,声东击西,乃故意引剑攻向己身,而朱宏壮势如破竹,再难收剑。

      与此同时,瞿平则捡起一把残剑格挡朱宏壮的攻势,沈从彦和罗一朔等人四面夹击,各出一拳,朱宏壮避无可避连中四拳,登时踉跄两步,口吐鲜血。需知四人皆是拼劲最后一丝劲力发拳,专攻朱宏壮周身大穴,此番朱宏壮便已是腑脏俱伤,难生波澜,当即在几名手下的掩护之下仓惶而逃。

      江行秋望着朱宏壮和那几名手下狼狈远去的背影,长喘一口气,突然两眼一翻便晕倒在地上,大雪瞬间将他吞噬。赵云天和罗一朔几人对视一眼,却皆面色凝重,哑口无言,天地之间便只剩下寒风呼啸之声。片刻后,罗一朔闷头将江行秋扶在肩上,声音颤抖又略显嘶哑道:“走吧。”

      五人相互搀扶,一路跌跌绊绊地朝着观内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烛火晃动,是一名中年男子发现他们,急匆匆地迎上前来。他长眉细眼,面目周正,轮廓分明,此时正打着灯笼,裹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仿佛准备外出。一见几人,他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发生何事?怎弄成这副模样?!”

      “申师兄,我们遇上叛党了。”瞿平面色犹豫道。

      这位申师兄,便是常夫子座下三弟子,申元白。他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江行秋,又高声呼了几名弟子前来帮忙,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将赵云天等人送至寝房。

      此时夜色已深,五人在门内女长老谢非的帮助之下处理了伤势,所幸皆无性命之忧。而江行秋因体力透支又染上风寒,昏迷了几个时辰,清醒之后仍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对罗一朔等人的赔礼道歉不置一言。而五人约战雪岭之事,谢非长老只训斥两句,叮嘱万事以性命为先,莫再莽撞,随后便吩咐各自回房歇息。申元白见他们并无大事,这才放心离开。

      赵云天养好伤已半月之后,闲来无事欲往居善池捉些小鱼虾讨好那九只仙鹤,刚靠近,便听见净乐殿中传来说话之声。对方语气轻快且温柔,赵云天一听,便猜到那人正是女长老谢非。

      她道:“我知你这些年饱受非议,心中难过,但你多年来忍气吞声从不与他们争执一句,每当师门有难之时,你总会挺身而出性命相付,在我以及诸位长老眼中,你一直是武当上下最为优秀的弟子。”片刻后未等来回音,又道,“被仇恨蒙蔽双眼便只会自囚永夜,万劫不复,何不就此放下,图个逍遥自在……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哥哥。”

      “我恨他!师父师兄都死了,当着我的面死在他手中!你要我如何放下?!”江行秋几乎是怒吼道。赵云天第一次听他情绪如此激动,惊讶不已,同时又对当年所发之事充满好奇。听闻江氏兄弟自幼流离失所,年仅十五岁的江雪风带着三岁的弟弟江行秋跋涉千里,终于拜在武当门下,受其养育十余年,可为何江雪风却恩将仇报,叛离师门甚至滥杀门人?

      “行秋,听话……”谢非柔声道。

      “我自幼在武当长大,受尽师父师兄的厚待,便一心奋发图强,报效师门。”江行秋声音略带哽咽,“可自始至终,他却连一句解释也没给我!他是叛贼,我是叛贼之弟,他们说的一点没错,我又何从辩解……”

      净乐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那抹蓝白色身影疾步从屋中闯出,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谢非的身影紧跟在后,奈何已被江行秋甩开很远。她依旧是那副出尘脱俗,淡雅如兰的模样,宽松的道袍加身,却难掩冰肌玉骨。她手持拂尘,蹙着眉头,面上有些失落之情。赵云天急忙闪身躲去树后,谁知下一刻便听谢非朗声道:“赵云天,你过来。”

      赵云天登时犹如被捉现形,窘迫地迈上前道:“谢长老,何事之有?”

      谢非道:“竟不知你也在此,想必方才你已听到,行秋这个孩子生性固执,他哥哥叛出宗门一事对他打击很大。我本好言相劝希望他放下仇恨,竟未想到适得其反。眼下正值灵山窟事后的动荡时期,武当在此役中折损严重,叛党庄默亦蠢蠢欲动,我担心他一人会出什么乱子,还麻烦你帮我盯梢他一番,若遇到何事,务必尽快通知我。”

      “是,长老费心了,弟子这就去看看江师兄。”赵云天说罢告别谢非,向着江行秋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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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9 09:44:33 |只看该作者
第三节  两败俱伤


      只见罗一朔飞身而起,一拳当先,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向江行秋,而江行秋倾身一退,左掌打出,两人互拼硬功僵持难下。瞿平和沈从彦见罢,一左一右夹击江行秋。瞿平青锋带煞,直刺江行秋脖颈,沈从彦拳势缥缈,虚中带实,直贯江行秋腰际大穴。三面夹击,江行秋却镇定自若,他一个翻身上仰,飞踢罗一朔小腹。瞿平和沈从彦因扑空险险伤及对方,幸在及时收手,调转攻势紧追江行秋身后。

      沈从彦快拳疾攻江行秋,却只摸到他一片衣角,江行秋右掌拍其胸口,后发制人,掌势柔中带刚,软绵却苍劲,直拍得沈从彦捂住胸口倒退几步。是绵掌!也不知江行秋学未专精还是手下留情,这一掌却只用了五分力,赵云天看得真切,心道若铆足全力,想必沈从彦已有性命之忧。几人招数战尽未果,瞿平又以八卦剑法挥刺而去,剑式含阴阳变幻之道,高深莫测。罗一朔趁机翻拳,凌空打出,掌势穿雪而过,正是一记隔山打牛之法,赵云天惊叹不已。这厢拳势雷霆万钧,叫人避无可避,那厢剑锋凌冽,破空袭来,赵云天不由地为江行秋捏了一把冷汗。

      但见江行秋双拳 交握于胸前,铁拳化开为掌,掌势一分为二,半攻半守,振臂一挥,险险将两人的攻势格挡,登时只听得轰然声炸开,罗一朔和瞿平被震倒在地。江行秋此招正是八卦游身掌,他能在拳术与掌法之间切换自如已是难得,谁知他铤而走险,以全身劲力注入两掌,掌出虽横扫千军,但伤人的同时亦遭反噬。江行秋口中涌血,虽力败三人占尽上风,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北风呼啸贯入耳中,是一阵寒冷彻骨之意。赵云天见罗一朔等人久久爬不起来,头上已被鹅毛大雪染得花白,狼狈之状尽显。他急忙上前欲将三人扶起,还未靠近,却见江行秋万般警惕地挥掌直拍其前胸,赵云天触不及防地被拍倒在地。

      “江行秋,此事与他无关,休要伤他!”罗一朔怒道。

      江行秋漠然地看着四人,不发一言。

      “哈哈哈,精彩啊!”不远处传来一阵朗笑之声。

      赵云天胸口奇痛,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抬眼见茫茫大雪中走来七八名身负长剑的壮汉,为首那中年男子腰圆膀宽,身着宝蓝色夹袄,一记玉簪竖着长发,他苍髯如戟,剑眉虎眼,此时正藏着讥讽之意:“没想到武当弟子表面正气凌云,背地里却自相残杀,看来所谓的内家之宗,也不过如此。”

      “来者何人?休要污蔑武当!”罗一朔声色俱厉。

      “在下朱宏壮,幸会幸会。”那人说话间,身旁人影策动,转眼那七名壮汉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阁下既非武当盟友,还请速速退离此地!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罗一朔说话虽底气十足,但见几人来势汹汹,心下不免生出惊慌之意。

      “哼,此刻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还是想好如何保命吧。”朱宏壮左右吩咐道,“将他们带走。”

      五人一听,不由地警惕万分。七名壮汉闻声正要迎上前来,却见江行秋闪身而出,与其缠斗。罗一朔和赵云天等人见罢,也急忙出手相助。江行秋双拳既出,又狠又准地疾攻两名壮汉要害,对方避犹不及,扬剑格挡,却难抵江行秋强大的劲力,就在这两人几乎被震退之时,又三名壮汉举剑挥来。江行秋闪身躲开,绵掌再出,但因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贸然进攻,此掌便只携了七分劲力。与其同时,七剑齐至,结作阵法,绵掌击出犹如打在了千金巨石之上,那七人人岿然不动,倒是江行秋受阵法所震摔倒在地,若非他收掌及时,想必双手已废。

      罗一朔和沈从彦两人也出拳相击未果,瞿平执剑猛突,怎料手中青锋指上剑阵,竟铮然断成两截。因此前几人斗过数十回合,又有内外伤在身,眼下无不精疲力竭。然那几名壮汉的剑阵密不透风,几人当即败在下风,惨遭擒获。

      “你们是叛徒庄默手下?快放开我!”罗一朔吼道。

      “庄默?难怪他们所结的剑阵如此眼熟,是真武七截阵!”瞿平道。

      原来,庄默是太上掌门徐和裕座下大弟子,其人方头不劣,心眼极小,因一心渴求长生不老之术埋首炼丹,最初以芝cǎo为药炼制未果,后来便将主意打到了徐和裕所饲养的仙鹤头上。庄默深信仙鹤丹顶可制丹砂,百炼之后必能入药,故原本门中 共有十二只仙鹤,其中三只惨死庄默之手。徐和裕闻罢勃然大怒,不仅罚了庄默半年禁闭,更是将掌门之位传授于剑术最为高强的三弟子温子寅。此后又驯仙鹤结阵御敌,成为山中一绝。待到庄默出关,得知继任掌门再无指望,心中不满,便处处与温子寅作对,后来徐和裕退隐,温子寅失踪,庄默趁此纠集心腹公然造 反,致武当内部乱成一团。幸在太上长老常夫子的力挽狂澜之下平定乱局,并扶持徐和裕四弟子何修为现任掌门。

      庄默在常夫子手中逃过一劫,对武当的仇恨也愈发刻骨,后来更是潜入门中窃夺珍宝,而武当至宝真武七截阵之密便是因此落入庄默手中。

      “师父此番,是叫我捉两名年轻机灵的武当弟子提取脑髓炼制长生不老药,敢问几位少侠,谁人愿意和我回去?”朱宏壮笑眯眯道。

      “叛贼无道!哪怕死,我等必化厉鬼,将你们拖下十八层地狱,日夜凌迟!”罗一朔瞋目切齿,通红的眸中杀气腾腾。

      “好个日夜凌迟,那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朱宏壮背过身,沉吟道,“若想活着离开也非不可,只要杀死其余四人,无论谁活到最后,我都放你们安然离开,如何?”

      几人显然未料到朱宏壮会使出如此阴毒之计,不由地面面相看,惊怒不已。

      朱宏壮寻到江行秋面前,俯下身拍拍他的脸颊,和蔼道:“小兄弟,莫让我失望。”说罢,一柄佩剑抛在了他脚下。

      “卑鄙小人!”瞿平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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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9 09:43:42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约战雪岭


      赵云天习惯了江南水乡的温和节气,受不住这天寒地冻,为了磨炼自己的意志早日打通奇经八脉,便每天奔波在雪地中,今天挥帚扫雪,明天补修碑文,很快便成了武当山的热心师弟,哪有活哪便能搬上他,赵云天因此结识了众多师兄弟,乐在其中。很多时候他暗中观察江行秋,发现其除了论道和晨练之时会出来见见光,别的时候都独自躲着不与任何人来往。

      这日,赵云天受了师兄李淮嘱托,前往净乐殿给山中饲养的仙鹤喂食。净乐殿位于后山,是一处清闲之地,这里松柏长青,积雪几重,居善池半钩,堪称整个武当山景色最佳之地。若春天来此,还能见桃花嫣然,鲤鱼跃水,堪称一绝。赵云天听说这里的仙鹤极通人性,擅长结阵作舞,若借抛洒谷粮之时与它们比划两回,对自己的身法大有裨益。不过这群仙鹤乃当年太上掌门徐和裕所驯养,极为宝贝,任何人不得伤它们,否则轻者受到门人谴责,重者将被逐出宗门。

      赵云天在武当半月,拳脚之术日新月异,初听与仙鹤切磋十分好奇,心中便迫切地想要与其过上两招。穿过长廊,老远便看见居善池旁,九只仙鹤们扑腾着洁白翅羽在水边嬉戏,犹如一团团染墨的棉花。赵云天将谷粮一抛,仙鹤们却无兴趣,或梳理羽毛,或埋首水中捉鱼,赵云天落了个空,跨步上前,谁知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池内。仙鹤登时如临大敌,纷纷翅羽腾飞一跃而起,盘旋在赵云天身畔,他颅顶百会穴被又尖又长的鹤喙大力一啄,登时头上吃痛,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九只仙鹤或镇九宫,或结八卦,或阴阳轮转横扫乾坤,短短半柱香内竟变幻了数种阵法。直攻得赵云天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拼命护住头部,而背后、手臂皆传来仙鹤叼啄的刺痛之感,赵云天挣扎几番,无果。这时忽听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九只仙鹤突然敛了攻势,如见主人般纷纷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声源处奔去。

      赵云天好容易从池中爬起来,顶着满头鹤毛抬眼张望,见一名身穿蓝白道袍的男子静坐净乐殿前的石阶上,他将一枚木哨揣入怀中,面色柔和,嘴角带笑,眉目间是一派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之色。仙鹤们齐齐凑到他跟前,或欢快鸣叫,或轻啄他手中的吃食,或左右转圈瞅着缝隙向他身旁钻,亲昵之意登时叫赵云天看直了眼。

      “江师兄,你怎在此?”赵云天惊讶道。

      江行秋却不说话,旁若无人地抚 摸着一只仙鹤的丹羽。

      赵云天拧干了衣袍上的水,又提着湿透的布履凑上前去:“江师兄,这些仙鹤所结的是何阵法,它们怎与你如此亲近?”

      江行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面上又恢复为冷峻之色,他将食物撒放在一旁的石阶上,群鹤便哄然上前抢夺。赵云天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江行秋给它们投喂的竟是一些风干的小鱼虾,没想到此人心思缜密,非但给群鹤准备了这么多吃食,方才还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一遭。赵云天想罢,不免心生愧疚。

      见江行秋站起身径直要走,赵云天急忙追上去:“江师兄,上次捉弄你是我不对,你且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江行秋闻言不但没有止住身形,反倒加快脚步消失在长廊之后。

      赵云天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之人,这厢寒冬凛凛,衣衫湿透,他被冻得浑身战栗,只得悻悻然往回赶。离开净乐殿,途经宏伟的四御神碑,忽然听见碑后传来罗一朔等人的声音。

      “事情办妥了吗?”罗一朔问道。

      “妥了,方才我将决战书送至江行秋手中,他已应战,待到酉时,咱便一齐将他撵出武当!”名为沈从彦的弟子道。

      “成败在此一举,你我万万不可手下留情!”罗一朔道。

      “武当待我恩重如山,能为师门除此祸患,我自是义不容辞!”另一名弟子顿了顿,忧心道,“可若这场决斗输了,离开武当的便是你我三人,大好前程就此夭折,值也不值?”

      “瞿平,你怕甚!上次叫他赢了乃是大师兄有伤在身,这会儿他伤势恢复,我们三人先与他车轮战磨上两个时辰,待他精疲力竭,再一举将他击败!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做了缩头龟,我和大师兄定不会放过你!”

      “好,好!”瞿平道,“不过门内禁止斗殴,上次和江行秋那一架可害得咱们三人连扫了好几天茅房!”

      “放心吧,约战地点在观外雪岭,那里人迹罕至,不会被长老发现……”

      赵云天将几人之话听得一清二楚,猜测他们与江行秋约了决战,输者便要退离武当再不回来。他们三人志在必得的语气,反倒让赵云天心中无措。于他而言,罗一朔等人对他关怀备至,赵云天自是不希望他们离开,但江行秋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恶,相反,赵云天十分想要与他结识。

      这日黄昏,天降大雪,赵云天在观外转悠好几圈,终于找到雪岭的所在。他正欲矮身躲去一处废弃的石碑之后见机行事,谁料不远处突然传来罗一朔和沈从彦等人的脚步声。

      “赵师弟!”身后的人叫到。

      赵云天被撞了个现行,躲无可躲,登时慌乱不已,脑子转过几圈却扯不出谎来,只得从石碑之后钻出,讪讪道:“三位师兄,你们怎也在此地?”

      罗一朔打量他一番道:“这些石碑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废弃了,师弟不必太过操劳,眼下天色渐晚,早些回去休息吧。”

      “啊,多谢大师兄关心,我还寻思着这些石碑太过难补,既已废弃,我便不费这个心思了。”赵云天心虚地挠挠脑袋,顺着他的话头道。

      “嗯,明日师兄再传授你一些精深的拳脚之术,你今晚可要歇息好了,否则明日吃消不了,别怪师兄没有事先提醒你!”罗一朔打趣道。

      “好嘞!多谢师兄,那我先走一步。”赵云天说罢,匆匆要走。谁料一转身,便看见那抹蓝白色身影从大雪尽头走来。江行秋的步伐不急不慢,面色不卑不亢,一双眸子虽平静无波,但俨然比这大雪还要冷漠。

      几人面面相对,赵云天看一眼罗一朔,又看一眼江行秋,道:“师兄,他……”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瞒你。师弟,我们今日乃是约战了江行秋,战败之人便要退出武当,永不得再回师门。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尽管离开!”

      “师兄……”赵云天紧张道。

      “江行秋,今日我等势必将你逐出师门,众怒所指,莫怪大家以多欺少!”罗一朔说罢,眼中迸射出蓬勃杀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轻快的步伐踏过积雪留下一串半深半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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