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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门派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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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1:32:3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初章

第一节   年少意气

      晨初之时,昨夜的氤氲还未散去,纠缠在遥远的群峰之间形成一道黛青色屏障。虽说华山享有“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之美誉,但始终高处不胜寒,徒教许多江湖儿女望而却步。

      赵英杰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的背着剑行至山院门口,此时演武弟子们已在不远处的论剑广 场喊起了口号,而他作为门中较为年长的巡逻弟子,早已磨却了壮志之心,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望着广 场上那尊恢宏的六合剑雕像。视线过处,正好看见一名江湖人畏手畏脚地立在山道旁的大树下,赵英杰心头一凛,却见那人急忙靠过来,朝他作了一揖,怯生生道:“这位师兄,在下受扬州接引高人指示,前来华山拜师学艺!”

      赵英杰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醒悟道:“拜师来的?走吧,我带你去拜见掌门及诸位长老。”

      后来,赵英杰巡逻之时路过三清殿,正好撞见那新弟子满腔热忱地跪在三天尊的雕像之下,口中吟诵着每名弟子入门之时皆要许下的誓言:“弟子愿在天尊面前立誓,从此三皈五戒,十恶不生,无思无为,一念修道……”赵英杰心中有些索然,华山已退出江湖二十余载,如今只修道论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而他们剑无所指之处,心中难免怠惰荒芜。

      往后数日,赵英杰都能看见新弟子在华山演武场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灰扑扑的身影犹如一只在泥泞里打滚的山雀。直到半月后,他以一己之力打败传功长老聂恒座下的三名精英弟子,聂恒长老赞不绝口,称其为华山今年来天资最为过人之辈。赵英杰掰着手指数了数,前四个新弟子皆被伊家小妹毒倒,连滚带爬地逃离华山,后三个则因山巅潮湿患了老寒腿,借口寻郎中下山,一去不返,这仅剩的一个称其为华山今年之最好像也不过分。只是年轻人嘛,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撑不了多久,最后大家还不得一起巡逻广 场。

      直到那天,赵英杰正和守卫弟子盘算着从何处偷点酒来浇愁,忽听玉泉院传出一阵喧闹之声,多年巡逻的职业病发作,赵英杰赶到玉泉院,见李岳座下五弟子周代石狼狈地趴在地上,口吐白沫,而他的屁股正被一只玉蝎咬中。旁边的伊家小妹龇牙咧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乌黑杏眼中露出蓬勃杀气,那形容,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小兽,若非被其兄长死死拦住,想必早已扑出去将对方撕个粉碎。

      小祖宗又急眼了!

      赵英杰颇为头痛,自然不敢管这桩闲事,遂找了个角落掩身,作看戏之状。听闻伊氏兄妹自幼被掌门林清上收养,管教颇为严苛。伊小妹名为伊离,刁钻蛮横,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因生来无双亲而被看轻,已然和同门打过无数架,后来也不知从何处学了几招狠辣的毒术,将门内弟子撵走十人有余。而她的同胞兄长名为伊仇,面如冠玉,性子温和,却唯妹是从,因得掌门林清上言传身教,在剑术上登峰造极,助长了其妹不少嚣张之气。但掌门此人秉公持证,从不因关系亲疏而偏袒谁,是以,门中弟子才会与两兄妹死磕到底。

      “……身为华山弟子,好好的剑术不学,竟学这些邪魔外道,你可曾将掌门放在眼里!”五六名弟子们对着兄妹俩指指点点,责备之言频出。

      “一堆破铜烂铁还想拿来讨好魏师兄,女儿家的怎就不知廉耻……”

      “嘁……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白白玷污我华山清誉!”

      “狗嘴胡言!”伊离暴起,一把抽走伊仇的佩剑抢身而出朝着他们砍去,几人瞬间打作一团。见伊离落入下风,伊仇急忙冲过去挺身相护,几个来回间,对方便如滚瓜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住手!”一名身姿矫健的弟子跻身战斗之中,手中长剑作势,挥刺间竟化作一股刚猛的气劲将伊仇等人强行挑开——三长老朴子真座下大弟子魏天和,华山最是人善心软的活菩萨。赵英杰从墙角探出一个头,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让开!我要杀了他们!”伊离气急攻心,几番想要挣脱魏天和的阻拦。

      “师妹,玉蝎之毒并非常物,稍有不慎便会置人于死地,他虽言语相激,但好歹互为同门,你怎如此狠毒?”魏天和斥道。

      “连你也帮着他们?”伊离一双通红的眸子瞬间水汽弥漫,满脸写着失望与不可置信,“是!我没**没娘又如何?就该低人一等任由耻笑和欺辱吗?!”

      “我绝非此意。”魏天和急忙道,面色为难。

      “阿离,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伊仇上前一步,将瘦小的伊离拉至身后。

      伊仇环顾大家一眼,朗声道:“华山历来讲信修睦,心怀天下。我兄妹二人承蒙掌门师父一手养大,早就以他为父,以此为家!若诸位非要因家妹修毒之事苦苦相逼,大可与在下一决高下,若输,在下自当带家妹离开华山,若赢,还请诸位莫呈口舌之快,重伤他人!”

      “你得掌门亲传,剑术造诣早在大伙之上,以强凌弱就想堵住悠悠众口,笑话!”人群中有人愤愤难平。话音刚落,便见伊仇麻利地从灰蓝色道袍上撕下一截布条将双眼缚住,口气平淡:“你们一起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诸位师兄弟,就让在下先行一步为周师兄讨回公道!”那人捡起地上的剑做出鱼死网破状刺向伊仇,随后便有更多人受其鼓舞,一同扬剑。寒芒方至,却见伊仇纵身一跃躲开攻势,人已作流云般飞速游离于对手之间,与此同时,腰间空空如也的剑鞘倏然抽离,在飞出的瞬间疾攻对手死穴,剑鞘回手,那几名弟子齐刷刷倒下。

      是白云出岫!赵英杰许多年未曾见到将华山基础剑术发挥至如此精妙绝伦的场面了,心中不由肃然起敬。听闻伊仇十五岁便能与大长老李岳打为平手,以一己之力战气宗上下的四长老聂恒也对其忌惮不已。可惜掌门继承祖师爷之衣钵,因痛失此生唯一的对手,十多年来从未再出过剑,否则,真想看看伊仇到底得其几分传承。

      “看够了吗?”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畔,赵英杰一个哆嗦,见来人身着玄色长袍,浓眉青髯,眼神炯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爬些许了细褶子,俨然一副粗狂之相。也不知这尊大佛何时杵在了自己身边,赵英杰慌忙俯首:“聂长老……”

      “还不干活去!”聂恒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哎哟!弟子,弟子告退。”赵英杰捂着屁股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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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5:28:19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后山藏踪


      后来赵英杰才听说,玉泉院一闹,伊家兄妹因出手打伤同门被罚往后山清扫枯叶,期间禁食禁水,魏天和意识到言语间激怒了伊离,拎着扫帚欲前往后山帮忙,却被轰走。而身中蝎毒的周代石差点一命呜呼,幸得朴子真长老相助,保全一条小命。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想第二日后山杏林突然传来铁索断裂之声,一股强烈的气劲冲破束缚,排山倒海般袭来。那时赵英杰刚从巡逻的前线换下来,欲往玉泉院合道,却被气劲震得一个踉跄,若非及时运功护体,想必早已腑脏俱损。后山的守卫弟子浑身是血,一路连滚带爬地扑到众人面前:“祖……祖师爷……发狂了……”说罢两眼一翻断了气。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比山呼海啸更为可怖,赵英杰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响,脚下虽软懦不堪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后山冲去。与此同时,几抹身影飞鸟掠林般一闪而过,快得几乎叫人无法看清,即便如此,赵英杰还是认出为首那名身法飘逸的青袍道人,正是闭关多日的掌门林清上。

      赵英杰赶到杏林时,见伊家兄妹正躲在一棵大树之后,伊仇嘴角与手臂皆有血迹,似乎受了伤。不远处,祖师爷卓正初正举着手中的雪道之剑与林清上及三名长老殊死相搏。四人愈战愈烈,磅礴之气逼落杏叶密如雨下。赵英杰犹豫半晌,终究不敢靠近,且不说雪道挥来,便连那微弱的剑芒打在身上,都足以叫他粉身碎骨。

      赵英杰曾听闻,祖师爷的这柄雪道乃大名鼎鼎的神兵山庄所铸,以千年玄铁为本,寒光让日之石为引,经有天人之才的庄主齐奉之手,历时七年铸成。出炉之日大雪封天,而剑身微芒,雪落之处浩然通透,因此得名。雪道威力无比,有摧山断水荡扫千军之势,名列江湖十大名剑之一。因齐奉仰慕祖师爷的剑圣之威名,以雪道相赠,两人互为知己。而雪道多年来伴随祖师爷诛邪除恶,匡扶正道,两者相得益彰,不可分割。

      “师尊!”林清上闪身躲过卓正初的杀招,试图将其唤醒,但因对方失去理智,招招致命式式相逼,无奈之下拔出凌朝剑与其斡旋。两人往来数十招,风驰电掣,地动山摇,三名长老心知林清上不愿伤及卓正初,只守不攻,于是一跃而上为其拆招。谁料卓正初一剑化四芒,以摧枯拉朽之势挥向他们,几人不敌,被震得倒退几步,口涌鲜血。

      卓正初的须眉已然皓白,华发凌乱披散,整个人暴戾无常。因长期受囚禁之苦,曾经魁梧的身躯已瘦若枯柴,双眼也被魔垢侵染得浑浊不堪,仿佛一汪鸿毛不浮的弱水。他半眯着眼,眸中凶光尽显,脚步慢慢逼近眼前的猎物,尝到血腥的雪道在他手中发出微鸣。手起,寒光乍现,赵英杰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遮住双眼,那瞬间,他整个人好似摔进了无边冰窖,漫天大雪将他裹成一只冰粽,而他的身体麻木不堪,任由自己从亦梦亦幻的百尺高空跌落。

      “铮——”一声巨响之后,周围一派静寂。

      赵英杰口中涌出腥甜之味,竟受了内伤,他缓缓放下战栗的右手,看见雪道正劈在距离林清上额前一寸的位置。而林清上只身挡在三名长老之前,一柄凌朝剑死死架住雪道,他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修长的双手早已青筋暴起。而卓正初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四人,面色木然。视线一转,赵英杰才发现伊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卓正初身后,他双指并合,已然打出一记弹指破玉功点住了卓正初的魂门穴,使其动弹不得。

      聂恒等人轻舒一口气,席地而坐呈入定之态,便连嘴角的血迹也未擦去。阵法成,四人将源源清气送入卓正初体内,不多时,魔性受到压制的卓正初目色逐渐恢复清明,手中的雪道“哐当”一声砸落在地。赵英杰遥遥地望过去,见卓正初茫然无措如孩提,一阵悲怆之情便油然而生。

      唉,时也命也!谁能想到,曾威震江湖睥睨群雄的一代剑圣,竟落到了如此田地!

      “好小子,幸亏你出手及时咳咳咳……”李岳长老粗咳了几声,面色青白,想毕经此一折腾,旧疾未除更添新伤,但他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伊仇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关切道:“师叔祖,您没事吧?”

      “无碍。”李岳柔声道,“阿离可有受伤?”说罢目光往大树之后探去,见伊离缩头缩尾地钻出来,却不敢靠近。

      “杏林历来是华山禁地,为何私闯?”林清上厉声道,举手投足间虽不减当年的浩气英风,但因面色冷峻,眸结冰霜,徒生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来。

      两个小辈被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赵英杰记得三十年前,自己刚拜入华山,林清上便因俊美雪白,身材修长而远近闻名。他有幸隔着院墙瞧过几次,其人确实宛若谪仙,一点不如别的道士那样一板三眼。在“剑圣传人”光环的照耀下,林清上走到哪里都被一堆男人女人簇拥着。但林清上厌恶这种追捧,避犹不及,高傲与漠然之态刻进了骨子里。他只在与师父论道,与众师兄弟切磋的时候多说两句话,其他时候皆寡言少语,独来独往,显得十分孤僻。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冷漠似乎并未被岁月消磨。

      见两人不说话,向来急躁的聂恒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怎么,都哑巴了?!和同门斗殴之时骂人不挺麻溜的嘛!”

      伊仇愧疚之意尽显,向着林清上叩首道:“回师父和诸位师伯,这一切皆因弟子而起,还请责罚!”

      伊离耸拉着脑袋,胆怯道:“是我闯的祸,聂长老罚我们清扫后山枯叶,期间禁食禁水,我……我肚子饿,就拉着哥哥去摘野杏,没想到……没想到竟着了气宗的道。”

      “气宗?”朴子真面色凝重,“你且细细说来。”

      伊离挠挠头,巴巴道:“哥哥吩咐我在原地放哨,谁知树后突然窜出一名灰袍男子,他说,他父亲几年前因犯事被华山所擒,囚禁在杏林之中,如今痨病缠身命不久矣,让我帮忙带一坛酒过去送行。我心生善念便应了,谁知坛中并非酒水,乃是……乃是鲜血!我惊吓过度,不慎打翻了酒坛,正好被祖师爷所见,然后……”

      “下作!我看这帮龟孙是活腻了!”聂恒目眦欲裂,一口银牙咬得咯噔作响,“掌门,属下这就率人去将气宗杀个鸡**不留!”

      “且慢!”李岳见林清上铁青着脸沉默不言,急忙道,“轻则失根,躁则失君,此事非同小可,当从长计议。眼下大家皆负伤在身,先回去修养一番吧。”又转向围在山道旁的各名巡逻弟子,“从即日起,后山加强巡逻,莫要再让心怀不轨之徒有可乘之机!”

      “是!”赵英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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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5:29:29 |只看该作者
第三节  故园风雨


      气宗和剑宗的渊源已非只言片语可以道尽,似乎从老祖宗那一辈开始双方便积怨已深。有人说剑气二宗为争某绝世秘籍之本末离心离德,也有人说双方为统率华山大打出手。终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气宗崛起之时,剑宗弟子散落江湖,华山也因此式微。后来剑宗重拾威名,气宗自然也随之凋零。

      在剑宗统领华山的这一两百年间,众多高手星罗棋布,卓正初便是其中之一。他自幼天赋异禀,资质极高,精绝于华山剑术,广纳江湖各派剑法之所长,十八岁于武林大会上以一招之差战胜当世武林盟主,声震江湖。二十一岁那年,又在第十七次华山论剑上力败群豪,无敌于天下,江湖人称其为“剑圣”,又将他与武当祖师太和真人、少林祖师无言正道以及太幽宫主姬无仞并称为天下四绝。华山之威名因此空前绝后,更是与少林、武当三足鼎立于江湖。

      几年后,匪寨出生的聂恒弃暗投明,被卓正初提拔为护门长老,气宗长老梅不凡心生门户之见,寻衅滋事,后聂恒以一人之力大战气宗上下,将梅不凡等人逐出玉女峰,而卓正初念及同门之谊未对其赶尽杀绝。

      赵英杰奉命赶到三清殿时,林清上正坐在大殿上,面色阴郁,而几位长老坐在一旁,各有所思。他们头顶那块书有“上善若水”的横匾刚补过漆,端端正正地挂在梁上,颇为醒目。
   
      “掌门,“聂恒上前一步,抱拳道,“以属下之见,气宗不除遗祸千年,既然梅不凡等人自取灭亡,咱们也不必再顾及同门之情!”

      李岳长叹一声:“二十七年前,数百锦衣精兵围剿我华山,若非剑气二宗合力御敌,华山早已沦为天子铁蹄下的一粒尘土,君子义以为质,信以成之,过河拆桥非君子所为。”赵英杰偷偷瞅他一眼,才发现小老头眼中竟凝着泪光。

      在座皆怆然,沉默了好一阵,才听聂恒长老道:“二十七年前的那场浩劫,大家虽都不愿提及,但这么多年过来,想必你我心中一刻也不曾释怀。”

      “不能释怀又如何,终归大错已酿,昔人已逝,后来者徒增业障罢了。”朴子真口气虽平淡,面上却尽显凄楚之色。赵英杰转头看去,见她一身白袍不染凡尘,秀雅绝俗的容颜依旧,曾天真无邪的眸中如今爬满沧桑。

      说来,朴子真当年作为门中最为出色的女弟子,赵英杰还爱慕她多时,后来她与门中另一名青年弟子谢玉书相恋,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弥笃,更是许下要行侠仗义,相约天涯的诺言。可惜后来灾祸降临,一切美好皆化作后来者谁也不忍多提的人间惨剧。

      二十七年前,华山一批书籍失窃,李岳座下大弟子沈策在缉拿窃贼的途中与蒙古和亲队伍相遇,时值流寇作乱,和亲队伍被劫,沈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与和亲公主孛儿只斤·阿冬亦一见钟情。两人私奔至漠北藏身一年,朝廷精兵追捕未果,反被漠北深处的神秘势力击溃。颜面扫地的神宗听信谗言,一口咬定华山包庇沈策二人,并勾结边疆势力意图谋反,派遣以刘守有为首的数百锦衣卫清剿华山。

      九大长老和数百弟子因此惨烈殉派,谢玉书亦在其中。彼时,卓正初正于后山闭关,惊闻杀戮,强行出关抵抗朝廷以致走火入魔。后沈策与阿冬亦虽执手自刎于三清殿前,使得华山免于灭门之灾,但经此一劫华山也变得摇摇欲坠,无奈退出江湖之争,闭锁宗门。而大受刺激的卓正初因此陷入疯魔之境,弑杀无常。少林住持无言道公为其除魔不成,与林清上等人联手将他缚于华山杏林,期间清气渡身,压制魔性。

      “我华山虽多年来讲信修睦,但也绝非任人欺辱之辈。”林清上冷若冰霜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杀气,目光看向赵英杰,问道,“可cha出今日后山作乱之人?”

      赵英杰被盯得背后生寒,急忙上前一步道:“回掌门,查出来了,是梅不凡座下得意弟子,名为古见。”

      “古见?便借他以儆效尤。”林清上信手捻起桌案上的白瓷杯,饮了口茶,幽幽道,“让那两个小辈去,任何人不得袒护。”

      “是。”赵英杰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李岳,果然见他气鼓鼓地别着脸,有不豫之色。

      赵英杰退出殿外时薄阳披上,初夏的气息已悄然而至。走出一半突然有人叫他,赵英杰一回头,便看见李岳那小老头脚步蹒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赵!”

      赵英杰明知故问:“李长老,有何吩咐?”

      “气宗虽已被逐出玉女峰,但梅不凡等人这么多年来盘踞朝阳峰,想必已成龙潭虎穴,让两个孩子去过于cao率,我担心会有什么闪失。”

      赵英杰面色为难:“可掌门吩咐……”

      “掌门又如何,不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屁孩!”李岳气不打一出来,拂袖道,“当真我老了不中用啦,你们这些小辈都不把老头子放在眼里?!”

      “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把老夫的剑取来,老夫要亲自给阿离阿仇做辅!”

      赵英杰心知李岳如今身体抱恙,已然没有当年追随卓正初剑试天下的力气,遂忧怀道:“长老不可意气用事,梅不凡那帮人心狠手辣,若您有个万一,属下如何向掌门交代?”

      他林清上不就是想那两兄妹死在朝阳峰么?既然如此,多我这一个老东西又何妨!”李岳瞪他一眼,“你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梅不凡老头子我照样给他收拾了!”

      “师叔。”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英杰扭头看见林清上负手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伫立多时。林清上摆摆手意识他退下,赵英杰抱过拳,识相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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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5:30:30 |只看该作者
第四节  诱敌入瓮


      李岳为人心思细腻,八面玲珑,在卓正初尚还执掌华山之时,深得其信任,许多卓正初不愿理会的门内琐事,经他之手,总能变得井井有条。而李岳向来宠爱小辈,在林清上八九岁之时,他便经常因卓正初的过分严苛而不满,认为执剑之人不该绝情寡欲。伊氏兄妹来到华山后,明眼人皆能看出李岳对他们宠溺入骨,门内更有传闻,当年便是在李岳的干涉之下,林清上才得以收养这两兄妹,也不知双方有何渊源。

      赵英杰在观外等候半晌,未等来李岳,心知对方已被林清上截住,便只好按照吩咐,让伊仇二人前往朝阳峰行刺古见。

      伊离撇着嘴:“你看,师父他老人家从没将我们放入眼中,巴不得我们死在外面才好。”

      伊仇道:“阿离不可胡说,师父做此决定自有他的深意,我们在华山生活十六年,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如今我们闯下大祸,就算为华山捐躯,那也是死得其所。”

      “哼!若非周代石那群小人,我们又怎会闯祸!”伊离愤愤难平,转念又道,“听说当年聂长老一人大战气宗上下,更是将梅不凡赶出玉女峰,哥哥剑术超凡脱俗,拿下古见那厮易如反掌!”

      “阿离不可轻敌,聂师叔作战有方,岂是我可比拟?”

      赵英杰听罢在心里犯嘀咕:所谓的作战有方,不过是一场口水仗下来,聂恒将梅不凡等人骂得狗血喷头。随后两人以刀剑相搏,大战三日,梅不凡直至气竭也没讨到好处,狼狈之下被气宗弟子抬出了玉女峰。一回想起聂恒舌战群雄的本事,赵英杰敬畏不已。

      伊仇二人或忧或虑地向着朝阳峰走去,赵英杰目送他们的背影,心中不安,一咬牙还是偷偷跟在了身后。

      朝阳峰位于华山以东,被气宗盘踞之前还有些荒芜,如今道观两三,青松屹立,颇有些大道如青天的意味。赵英杰躲在暗处,见二人商议一番,伊仇便闪入路边的石墩后藏匿起来,而伊离在脸上抹了些灰,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有“梅居”的道观之前。

      “站住,干什么的?”

      “在下昨日因扰乱剑宗遭到驱逐,如今想要求见古道长,还请几位师兄通报一声。”

      “哈!你莫非没听说过,咱梅居唯剑宗与狗不得入内,快滚吧!”

      伊离叹了口气:“唉,本是为交换剑宗之密投奔古道长,既然如此,在下……”

      “且慢,”守门弟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什么剑宗之密,说来听听,万一你这小东西心怀不轨加害古师兄,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一传十,十传百,并非在下信不过师兄,实在是秘密过于惊天,若被泄露叫剑宗有所察觉,那此后扳倒林清上更是无稽之谈。何况古师兄武功高强,我这小道童的性命于他而言不过蝼蚁罢了。”

      “行行,便给你通报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多谢师兄!”伊离点头哈腰道。

      赵英杰嘴角一扬:这丫头,竟懂得诱敌入gòu之法,看来李岳长老的担心是绰绰有余了。

      片刻后,古见那厮按着腰上佩剑,大摇大摆地从梅居走出来,一看伊离,两眼显出轻蔑之色:“怎么,是昨日的好酒招待不周,特地向我讨来?”

      “非也,”伊离一本正经道,“在下虽入剑宗多年,但对于门内之人皆不待见,那日被罚往后山清扫落叶,能遇道古师兄,冥冥之中也是天意所指。在下想以剑宗之密为交换,投奔气宗,不知古师兄意下如何?”

      “哦?你这蜉蝣一粟的能拿出什么秘密?”古见半信半疑。

      “一切尽在此书之上。”伊离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纸卷,递向古见的手复又收回,神秘道,“古师兄,此书万万不可被旁人瞧见,否则,在下前功尽弃。”

      “那便要看什么东西了。”古见拉着一张马脸。伊离听罢,满脸诚恳地将纸卷递上前去,古见不耐烦地抖开,霎时异香扑鼻,却见纸上潦cao地画着一只王八。古见才觉有异,急忙拔剑喊道:“有毒,快拿下他!”

      话音未落,伊仇闪身而出将伊离护住。“交出解药!”古见大喝,手起剑出,三种不同的剑式如雷贯至,逼得两人急退数步,正是气宗绝学太岳三青峰,但因古见心气燥乱,未能将其发挥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却见伊仇迎剑而上揽下攻势,脚步错动之际,长剑铮然出鞘,瞬息间将古见的杀招击溃。古见气极,但无论招式如何凌厉狠辣,总能被伊仇如风如电的身法化解。

      “古师兄!”七八名气宗弟子闻声赶来,却见伊仇长剑飞出,寒芒飞至,几人拔剑相阻,却被剑身裹挟的强大内劲带倒。赵英杰见罢,心中惊叹不已。飞剑长驰而返,回到伊仇手中,正好将古见奋力挥出的“有凤来仪”截住。刹那间石破天惊,风雨齐至,古见双手一震,剑已落地,全然再无相搏之力。伊仇长剑刺出,直取要害,却在抵住对方喉咙之际乍然而止。赵英杰心中困惑不已,却见伊仇握剑的右手微颤,眸中慌乱,额上已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

      “哥?”躲在身后的伊离大喊一声。

      却见伊仇神情古怪,反手击退妄图殊死一搏的气宗弟子,但伊仇始终没有刺下那一剑。赵英杰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来,伊仇虽将剑法炼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但他连一只鸡都未宰过,何况杀.人。

      伊离显然也明白了,踹一脚落败的气宗弟子,趾高气昂道:“滚回去告诉你家老大,气宗欠下的债,我们迟早会找他清算!”说罢拉起伊仇道,“哥,快走吧,否则大敌压制,我们恐难脱身。”

      赵英杰突然明白了林清上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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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5:31:38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寒花苦果



      二人行至玉女峰时天已擦黑,老远就看见一抹白色身影焦急地等在道观门口。李岳一见他们平安归来,不胜欣喜,拉着两人问长问短,伊离自是毫不吝惜地将哥哥猛吹一番,但伊仇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只在旁边赔笑。

      “说来也真是,哥哥杀掉那古见明明易如反掌,却不知为何,他死活下不去手。”伊离嘟哝道。伊仇神色一黯,未作答。

      “傲雪斗霜尚需二十年,杀戒难开,不开也无坏处,行道者,终究仁义为先。”李岳拍拍伊仇的肩膀,心头一虑,又问,“不过,这气宗暗地里滋长多年,你们贸然闯入竟能全身而退,且不说这古见乃梅不凡座下得意弟子,想来剑术颇为刁钻,怎么就被你们两个小毛孩子收拾了?”

      “这得多亏了我有先见之明,我将古见骗出梅居再投其寒花毒,哥哥便一举将他拿下了!”伊离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寒花毒?”李岳问道。

      伊离登时面色一黯,低声道:“是我私下在毒典上习得,此毒以九种阴寒毒花制成,闻者初时浑身乏力,难以运气,若不及时解毒,九日后便会寒毒侵体而亡。”说罢又拽了拽李岳的袖子,仿佛一只蹭手讨好的猫儿,脸上尽显楚楚可怜之意,其间又不乏少女天真烂漫的可爱神情,“师叔祖,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师父,否则……”

     “否则如何?”不远处传来漠然之声,冷不伶仃地将她的话打断。

      仿佛魔音贯耳般,伊离身子一震,当即面如土色,不待回头看清来人,已然扑通地跪在了地上。那名青衣男子从夜幕中缓缓走出来,步履稳健,身姿修长,颇有一番玉树临风之态,却唯独面色冷峻,双眼犹如古潭般深邃无波。

      “掌门。”

      “师父。”几人恭敬道。

      林清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伊离,将怒不怒的模样:“不肖之徒,可还记得华山门规?”

      “弟子记得。”伊离硬着头皮道,“不得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不得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不得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不得见利忘义,偷窃财物;不得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不得滥 交匪类,勾结妖邪……”

      “继续说。”

      “不得修习旁门左道,辱没师门。”伊离埋着头,声音略带哽咽。

      “啪”的一声,一本书有《百毒纪要》的秘典砸落在她面前,林清上半眯着眼:“把它烧了。”
伊离却没有动作,只埋着头低声哭泣。李岳见状,急忙道:“早在百年之前,门中便有修习毒典的先例。阿离一个小女孩,习得毒术防身也算有备无患,他日独自行走江湖,你我也能安心些,掌门又何必苦苦相逼?”

      “蛊毒之术遗患无穷,今日她危害同门,明日便必定为祸江湖!既为华山弟子,理当清规加身,信守本分,否则,一律逐出师门。”林清上言辞凿凿,直叫伊离噤若寒蝉。他兀自从袖中摸出一支火折子,吹燃后向秘典掷去,火苗瞬间舔上纸卷,灼灼地燃烧起来,一时间,众人的面容皆被火光照亮,神色却无不诧异。

      “不要!”伊离作势欲将火扑灭,却被伊仇一把拉住,任由火星被夜风吹得四散,湮灭在黑夜中。

      “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对我和哥哥都求全责备,却放任其他弟子不管!明明是他们出言辱没,我出手还击有何不可!若生无双亲便是罪过,这华山不待也罢!”伊离浑身战栗,双颊已然涨得通红,泪痕婆娑亦有梨花带雨之姿。

      “师父,家妹自小执拗于双亲早故,口直心快但并无恶意,请师父莫要怪罪!”伊仇护妹心切,跪在林清上跟前央求道,“一切只怪弟子对家妹疏于管教,还请责罚!!”

      林清上却视若无睹,强忍怒火斥责道:“我华山千年根蒂,祖辈相传子孙瞻仰的剑术荟萃,无数义士舍身相护的金题玉轴,就一点也入不了你的双眼么?!”

      “我讨厌剑术,我不要学剑术!”伊离涕泗交颐,一边哭喊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擦眼泪。多年来,伊离的课业一直不见起色,课上偷懒耍滑,课下贪玩放纵,难得掏出来的完美答卷都由伊仇帮其完成,此举一直为林清上不喜,但伊离从未放在心中。

      林清上沉默良久,忽而长叹一声,无奈道:“你心有杂念,且去思过崖反躬自省罢。”又看向伊仇,“今日任务尚未完成,记忤逆师尊之过,去藏书阁抄写门规百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夜幕之中。

      此时,厚厚的毒典已然化作一捧灰烬,飞散在道观前。赵英杰第一次见林清上因为琐事怫然大怒,一时间只觉泰山压顶,心惊胆寒。

      “丫头啊……”李岳将伊离从地上扶起似乎还要安慰两句,但伊离使劲甩开他的手,负气地向思过崖跑去。李岳望着她倔强的背影叹一口气,忽然板着脸高声问:“你还想看多久?”

      赵英杰一个激灵,急忙从树后钻出来,毕恭毕敬道:“长老,误会误会!”

      李岳瞪他一眼:“近**们巡逻之时多多留意思过崖,那丫头死心眼,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属下明白。”

      第二日,伊离顶撞掌门受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赵英杰制止了几名私下嚼舌根的弟子,又特意叮嘱几位巡逻师兄弟不得掉以轻心。谁知得来的回讯都是伊离一个人坐在崖边闷闷不乐,有想不开的意思。赵英杰放心不下,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虽当头而悬,但崖边还有几缕雾霭尚未散去,衬托得思过崖一派冷清之气。赵英杰疾步向思过崖靠近,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抽泣之声。他悄悄探头,见一名身着华山门服的男子手中拎着一些吃食立在伊离身边,面容清秀,剑眉星目,竟是魏天和。

      “大师兄,你明知我心悦你多时,却为何总对我忽冷忽热?别人辱没我你不插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伊离声泪俱下。

      “抱歉师妹。我以师门秩序为重,情非得已,此前出口伤你,是我不对。”魏天和语气疏离,“但我此生一心向道,力求光耀华山,实在无心于儿女私情。”

      “我不信!若是如此,今日为何还要来看我!”

      “我……我听说你昨夜从朝阳峰回来便与掌门师叔大吵,还被遣来思过崖,心中担忧,遂来探望。”魏天和语重心长道,“掌门师叔多年来受门墙琐碎困扰,师祖魔根未除亦是他难了的心结,昨日后山之乱想必更让他愁绪如麻,不慎迁怒了你。但修习毒术本为师门不耻,他也是担心师妹误入歧途,还望你能体谅掌门师叔的一番苦心。”

      “我不要听!既然他们都视我为眼中钉,我又何必留在此地受尽屈辱!你心中有我对不对?那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伊离拽住他的袖口哀求道,像极了被削掉獠牙呜呜咽咽的小狼崽。

      魏天和木楞片刻,轻轻拂开伊离拽住他衣袖的手,愧疚道:“对不起,我言尽于此。”话毕将吃食置于地上,转身离开了思过崖。

      “师兄!”伊离挽留不成,缩在崖边痛哭起来,单薄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唉,尽是小儿女之态!伊离爱慕魏天和一事华山人尽皆知,但魏天和顾虑太多,左右为难,想必也是思索多日,才肯对伊离坦言。赵英杰此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发着愁,胳膊却突然被撞了一下。

      “老赵,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姑ma子一样搁这听墙角呢?”

      赵英杰转头便迎上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是同为巡卫的王秉,他立马做了个襟声的动作,不耐烦道:“你懂什么!”又看一眼缩在崖边的伊离,摇头离开了。

      这些时日的心烦气躁让赵英杰一直寝食难安,精神萎靡,是以,下午一从岗上换下来,赵英杰便爬上卧榻蒙头大睡。谁料一觉醒来竟得知伊离出走的消息,赵英杰直呼完蛋,赶到全真观时迎上李岳那张阴沉的脸,一时间无地自容。

      “你,你这臭小子!”李岳气得来回踱步,指着他的鼻子就要骂人,又觉得失了身份般抚一抚胸口,强压怒气道,“也罢,回头去三清殿领罚便是。”

      赵英杰缩着脖子,作王八吃瘪之状:“长老,眼下情况如何?”

      “伊仇已连夜追下华山,想来应该能追上那丫头。”

      “那,那掌门……”


      “人家堂堂掌门日理万机,忙着呢!”说罢气呼呼地迈出了全真观。

      赵英杰目送他蹒跚的背影,心中愈加困惑。当初十来名弟子被伊离赶下华山,李岳长老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哪怕伊离差点毒死周代石,他都未曾出面。这会儿小祖宗跑了,他反倒跳起脚来,当真两者关系匪浅?赵英杰自然找不到答案,毕竟三清殿里还有板子等着他挨,不由长叹一声,迈着拖沓的步伐向三清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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